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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的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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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的妒意

“楠楠?”閔琢舟看向獨自在打點滴的小男孩, “你一個人在這裏嗎?”

席楠聽見聲音,又長又密的睫毛在光暈中顫抖了一下,他下意識將目光轉過去,但意識到來人竟然是閔琢舟時, 又慌亂地將眼睛瞥向一側。

閔琢舟一直不明白這孩子對他這種抵抗情緒從何而來, 一邊安安穩穩地把自家小崽放在病床上, 一邊問他:“你家大人沒有陪你過來嗎?”

席楠抿著嘴唇低著頭, 手指不安地攪在一起, 低低地回答:“暫時有事出去了。”

能在這裏見到認識的小孩閔畫還是挺高興的,他也沖席楠打了個招呼,同樣沒得到回應。小崽有些失落, 勾住了閔琢舟的袖子,用一種不解的眼神望著他。

閔琢舟安撫地摸了摸他的頭,給席楠的冷漠找了個理由:“楠楠也不太舒服,我們不要打擾他好不好?”

閔畫乖巧點頭, 連動作都放慢了三度。

一直不情不願跟在後面的郭艾琳姍姍來遲地進來, 她的高跟鞋“噠噠”地踩出節奏, 進門後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麽, 渾身不自在地坐在一邊,一邊嚼著口香糖一邊擺弄手機玩。

閔琢舟本想趁此機會,把郭艾琳和閔畫放在一起培養一下感情, 現在卻覺得自己多此一舉, 他瞇了瞇眼睛,正要出聲,醫生和護士一起推門進來。

一下子進來這麽多人, 原本就獨自一人躺在病床上的席楠更顯伶仃,他默默地擡起眼睛, 環視周遭,卻在看清郭艾琳的臉時微微一頓。

醫生已經看過了面診的病例單子,對著閔畫上上下下又檢查了一遍,得出來的結論和門診差不多,只說輸些抗病毒的藥,燒退了就能領回去,如果還是不放心的話,也可以去做個血常規。

閔琢舟不嫌麻煩,就請醫生給小崽開了一張驗血單子,然後看向旁邊無所事事的郭艾琳,試探:“你現在有空嗎?”

郭艾琳欲言又止地擡起頭,她看了一眼旁邊地閔畫,艱難地激發出一點母愛,拒絕地話到了嘴邊又轉了個彎兒,說:“有空,要不我帶著他去?”

閔琢舟本意是借這個幾乎讓郭艾琳和小崽多接觸接觸,但還是不太放心,問:“你知道流程嗎?”

放在平時郭艾琳或許是不知道的,但她近期剛驗過血,今天剛取完血檢單子,對整套流程也熟,就點了點頭。

這時閔畫忽然拉住了閔琢舟的手,輕輕地搖了搖:“小舅舅,你不陪我去嗎?”

閔琢舟感受到了小崽的不情願,俯下身用嘴唇在他發熱的額頭上貼了一下,和他商量:“我在這裏等你,讓這個……阿姨陪你去好不好?”

閔畫:“不好。”

閔琢舟有些意外,這孩子平時溫溫軟軟的,極少拒絕別人,更別提用這樣幹脆的語氣。

閔畫看向郭艾琳,清晰明亮的眸子裏第一次露出一種極不友好的抵抗情緒,小聲重覆:“不好。”

郭艾琳和他的視線交接,眼中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一點溫情全部散了,她挑剔地看著閔畫,覺得這孩子很不識相。

閔畫並不怯,一汪如水的眼波中童真半褪,露出了一點過於早慧的端倪。

郭艾琳和自己只有5歲的兒子對視,卻莫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一個成年人幾乎招架不住那直勾勾的視線,最後竟被逼得低下了頭。

閔畫轉眼看向閔琢舟,眼中情緒瞬間轉換成一種熨貼而乖巧的委屈,活脫脫是一個害怕被拋棄的小可憐兒,小聲叫了聲“小舅舅”。

閔琢舟怎會再勉強他,幹脆自己領著小崽去取號做血常規。

他們離開後,病房裏只剩下郭艾琳和另一張床上的席楠,郭艾琳覺得自己再呆在這裏的意義不大,她盯著滿墻五顏六色的兒童墻畫看了一會兒,煩躁地將口香糖翻來覆去地嚼了兩分鐘,拎起包想要離開。

“艾琳阿姨。”

從閔琢舟進來以後就一直失語的席楠,此時卻忽然開口,準確地叫出了郭艾琳的名字。

“?”郭艾琳有些古怪地看向那孩子,像是在疑惑他為什麽會認識自己。

席楠似乎是下了很大決心才叫住了郭艾琳,在對上女人打量的目光之時,有些膽怯地垂下了眼簾:“我在一個視頻上見過你。”

短視頻時代,郭艾琳平時倒是挺喜歡在帳號上發自拍的,她長得很好,但一沒有團隊孵化,二來更新頻率也不穩定,粉絲量一直處於一種“朋友圈”水平,被一個小男孩刷到的概率實在不高……更何況,席楠叫得可是真名。

郭艾琳有些防備地放慢語調:“哦,是麽?”

席楠咽了口唾沫,小聲說:“就是那個在裴氏大樓下面的那個,有人拍了視頻,我看見了。”

郭艾琳瞇了瞇眼睛,問:“你看見了?”

那天的事情鬧得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周圍不少人都拍了視頻,但是都被裴氏的公關部擺平了。郭艾琳自己琢磨過味兒後也覺得丟人,再加上裴氏後來給她打了幾萬塊錢作為打發,她也就當這事情過去了,沒心思再鬧下去……

所以這孩子從哪看見的?

席楠見她被勾起了興趣,小臉上的表情發生了些許微妙的變化,用一種很成人化的語氣拋下一枚誘餌:“我還知道你是閔叔叔的妹妹,你們關系不太好。”

但凡是個正常人,無論和家裏有什麽內亂,都不會在只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面前表演胳膊肘往外拐,更何況現在的情況連陌生人都算不上,頂多是個陌生孩子。

可郭艾琳偏偏跟天生大腦缺失一樣,竟然非常認同地承認了:“你知道得還挺多。”

席楠看她這個態度,繃緊的神經稍微放松了一些,有些神秘地笑起來:“我家裏人告訴我的。”

郭艾琳被他勾得心癢癢的,這種突如其來的關註度從某種程度上微妙地滿足了她的虛榮心,就低頭從自己的小羊皮包裏拆了一枚口香糖遞給他,問:“那你家裏人還說了什麽呀?”

席楠並沒有接那塊廉價的口香糖,小孩的表情十分模糊,憑借一種重覆性的記憶學舌:“我……我哥哥也不喜歡閔叔叔,他覺得他很裝,占著別人的東西,還理所應當地炫耀。”

郭艾琳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在一個半大點的小孩身上獲得認同感,輕蔑地笑起來:“我就知道不止是我一個人這麽想。”

“世界上很多人都被他騙了,被他耍得團團轉。”

很難想象“切齒之恨”出現在一個兒童的臉上會是什麽樣的神態,但此時席楠的表情堪稱扭曲,那張清秀的小臉上充滿了蒼白的病氣,乍一看去,近乎是季蘇白的縮小翻版。

郭艾琳渾然不知對方身份,卻已經因為一種“相見恨晚”的情緒和小孩身後的那個人產生了共鳴,她饒有興趣地看著病床上躺著的這個孩子,幾乎有一種想要將他家長約出來見一見、並且湊在一起聲討的沖動。

她心中之於閔琢舟妒恨的情緒已經擠壓了太久,把她那顆跳動的、鮮紅色的心都漚爛了。

郭艾琳剛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席楠忽然以一種天真無邪的姿態,伸出自己沒有打點滴的另一只胳膊,將長袖的病號服捋上去,懇求她用病床邊的記號筆寫下了一串電話號碼。

“說不定我哥哥會聯系你的。”幼小的孩子如是說,他眼睛裏閃爍著一點光芒,和剛剛在閔琢舟面前那個沈默孤單的樣子截然不同。

雨後淺淡的陽光斜斜地落入病房之中,一縷縷光線流瀉而下,照亮了墻上五彩斑斕的卡通墻繪,卻沒有照在病床之上。

此時的閔琢舟渾然不知病房裏發生了什麽,他正領著小崽排隊等抽血,肩膀忽然被人從後面拍了一下。

他轉頭去看,也是熟人。

王文赫一手拎著許久未見的方宸宸同學,顯然也沒想到能在這裏遇見閔琢舟,一笑便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閔老師,好巧!”

“文赫?”閔琢舟有些意外,目光隨即落在方宸宸身上,看那小崽的精神也不太好,問,“你們也來看病?”

“畫畫也病了?”

王文赫俯下身笑著和閔畫打了聲招呼,轉而無奈一聳肩:“這幾天正好是流感季,醫院裏的人比平常多不少,我經常去的那家醫院都沒掛上號,不過也是巧了,正好在這裏碰見你們。”

閔琢舟應了一聲,視線落在王文赫那張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的臉上,低頭從給閔畫背的小書包裏翻出一個醫用口罩遞給他,讓他也註意防護。

“沒事,我皮實得很,”王文赫沒有一點架子地接過來,想起什麽似地轉頭往遠處看了看,以一種商量的語氣說,“不過我今天和我爺爺一起過來的,他嬌氣得很,閔老師不介意我借花獻佛吧?”

閔琢舟溫和點頭,示意他隨意。

他原先也聽王文赫說過他那個“爺爺”,但是總覺得這大男孩的態度有些奇怪,畢竟也一般沒誰會用“嬌氣”一詞形容自己的長輩。

王文赫看出他心中所惑,笑著解釋:“其實是我發小,小時候倆人玩石頭剪刀布連輸了100局,願賭服輸就叫了他一個月的‘爺爺’,後來順嘴了一直沒改過來。”

閔琢舟覺得挺有意思:“連輸100局,那得多寸啊?”

“可不是嗎,奇恥大辱。”

王文赫做出個“往事不堪回首”的誇張表情,隨後猛然想起什麽似的,說:“對了,不知道閔老師接到消息沒有?咱們那綜藝的總導換了,節目停錄一期,從下一期起似乎要改一下形式,每個家庭組還要加入飛行嘉賓什麽的……剛播的節目又要停播,節目這事整的真的是……”

閔琢舟眉頭微皺,回答:“我也聽說了一些。”

王文赫“嗯”了一聲,此時註意力沒太落在閔琢舟上,眼睛還是往遠處自主叫號和繳費機那邊看。

閔琢舟也朝那邊看去,依稀能看見一個少年清瘦幹凈的影子,他身上有種獨特的氣質,冷淡銳利,在兒科醫院中顯得格外紮眼。

大概是單子取到了,那少年略微擡頭往這邊瞄了一眼,像是在尋找誰的樣子。

王文赫立刻隔著來往的人群喊了聲“這裏”,揚起手臂十分招搖地揮了揮手,快活得就像是一只將尾巴甩成螺旋槳的金毛犬。

這個大男孩也不知道是真煩還是假抱怨,側頭沖閔琢舟說:“我覺得節目才第二期就要加飛行嘉賓還是有點早,觀眾連咱們都沒認熟呢,還要繼續認別人……關鍵是我為了求我爺爺和我一起上節目,已經不知道簽訂了多少喪權辱國的條約了,就差賣.身求榮了!”

話是這麽說,但閔琢舟看他那眉梢眼角幾乎要溢出的青春氣,明顯是春風得意萬事搞定的樣子,他不由被這種活力所感染,也牽起唇笑了一下。

王文赫緊接著問:“閔老師有飛行嘉賓的人選了嗎?”

“我嗎?”閔琢舟聽到這以問題楞了一下,隨後眼中的那點笑意淡了些,說,“我還沒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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